Meta_林渊

是一个秃头。

伊赛季河(1)

#苏露异体,非国设,涉及现实的部分有架空

#电脑排版可能有点不好看,觉得我写得烂可以骂我(



我在哪……

感官仿佛被塑料膜层层包裹一般迟钝,想抬起眼皮,肌肉却不听使唤。脑袋里一团浆糊不断撞击着颅骨,疼得一阵一阵的。

王耀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正在店里理货,忽然街上传来了隐约的破空声,邻居们纷纷紧闭门窗。王耀意识到这是装了消音器的枪,又是一场黑帮火并。这种事在叶卡捷琳堡不少见,平民小商户只要把店门关紧,窗户贴上米字胶布就不会有事。

但就在他抬手拉上卷帘门时,一颗圆圆的东西滚到了他面前,随后强光和噪音糊了他一脸。

王耀渐渐恢复了一些自我意识。重力告诉他,他正躺在一个较硬的平面上,左胳膊没了知觉,仿佛一根压在身上的木棍。除了耳鸣外,他还能听到一个男性声音,不断用俄语说“当然”“没问题”。这人似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,因为声源不断地变换位置。或许自己在医院,王耀心里带了点庆幸,只要意识能恢复,好歹死不了。

除了说话声,王耀还听见细微而精密的金属碰撞声。这声音离得很近,似乎再近些就要碰到耳廓。

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枪械在上膛。

作为一个生在中国长在中国的好青年,王耀连真枪都没摸过几回,因此当一把杀伤力巨大的凶器贴在耳边上膛时,王耀不禁屏住了呼吸。

这不是医院,最坏的情况,这是黑帮大本营。

一只手忽然捏住了王耀气管两侧的颈动脉。

脑部缺氧很快,晕眩感和太阳穴的胀痛让他忍不住干呕。

“抱歉,我以为你是呼吸骤停。”低沉的俄语又轻声响起,钳制他的手松开了,王耀如同一条张着嘴呼吸的鱼。

他可不知道呼吸骤停要捏住颈动脉来急救。

“既然你醒了,睁开眼睛试试。中国人,我想你应该听得懂俄语?”

王耀试着睁开眼睛。仿佛高度散光一般,整个世界都是重叠的光斑和色块。天花板上的吊灯都成了重叠在一起的无数圆形斑块。这狗日的炸弹一定把脑子炸出了毛病,从小到大视力检查结果都傲视群雄的王耀心想。他努力辨认着色块,勉强认出一个人形。这人的头发和衣服是一种难以描述的颜色,介于银白和金色之间。戴着黑色手套,似乎还围着一条白围巾,手上有个黑色的奇怪形状物体在旋转——等等,那是枪吗。

货真价实的杀人工具在俄国人的手里像个儿童玩具。

俄国人把手枪收进大衣内侧,开始围绕着王耀所躺着的姑且称作床的平面走动,声音也随之忽近忽远:“你可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今天傍晚我们和美国来的黑手党起了一些,呃,小冲突。我们在你的店门口发现了失去意识的你,你的左臂被炸弹的破片击中,还有些脑震荡。不过幸运的是,只是些小伤,我会做些处理,不会丢掉小命,也不会落下残疾。”

俄国人的声音停在王耀脑袋的左侧。一股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。俄国人喂水的技术实在不怎么高明,王耀立刻呛咳起来——尤其这玩意根本不是水,王耀感受到了食管在燃烧。依照俄国人的习性,进了王耀嘴里的一定是比医用酒精还纯的高度烈酒。

不过这阵咳嗽倒是提振了他的精神。他勉强能感到左臂麻木地痛着,失焦的眼睛终于聚在了俄国人脸上。这是一张典型的东斯拉夫面孔,高鼻薄唇、白皮肤,浅色头发微卷,看起来似乎很年轻,至少和王耀比起来是这样。

“我叫伊万,伊万·布拉金斯基。”做了自我介绍的俄国人走到床尾,摆弄着一个小箱子,里面发出金属工具碰撞的细碎声音,“我猜你应该知道怎么拼写?”

王耀太清楚了,他简直能把这个名字倒着拼。在叶卡捷琳堡做生意的人都知道,要想在叶卡混下去,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这里的黑社会头子,伊万·布拉金斯基。他就是地下的规则,是黑色的政府,除了要给政府申报税务,王耀的钱还得从他手里过一笔。

当然,近来又多了个“不能得罪者”,据说是美国来的黑手党,但王耀很遗憾地没能记住他的名字。

“王耀。”他简短地说了自己的名字,“你怎么知道我是中国人?”

伊万从箱子里取出镊子,用酒浇在上面:“在我的辖区做生意的外国人,尤其是在瓦伊涅拉街做生意的外国人,都有些格外的关照。哦,我指的是更高额的保护费收入。听说你们之后还会被琼斯狠敲一笔?”

王耀想起来了,那个美国黑手党的领袖姓琼斯,名字里好像有个F……什么的。他认为比起俄罗斯人三段式的长姓名,还是美国人更没有规则一些。

伊万接着自言自语:“没有办法,毕竟瓦伊涅拉街是我们势力分界的地方,为了保护你们,我需要付出更多成本。”

王耀虽然讶异于他的坦然,但还是毫不留情地回击道:“高额的保护费并没让您保护住我。”

“叫我伊万就好,你可以亲昵些。”伊万蹲下身,用酒冲洗自己的皮质手套,“你得清楚,如果没有今天这场械斗,以后你们还得被美国人敲诈。想要摆脱那些贪婪无厌的美国人,一些代价是必须的。我们和愚蠢的美国人不一样。他们只是做了一些不值一提的事,甚至什么都不做,就在大肆吹嘘自己。他们让叶卡捷琳堡更美好了吗?他们的到来只让处于我们管理下的街区更混乱。我们俄罗斯人虽然不是嘴上派,但你心里要明白,不能美国人说什么都傻傻地相信。这是经验之谈。”

王耀说:“我只是认为暴力不对。”

“你说的没错,但当暴力是唯一有效的方式时,它就是对的。”

你无法同俄国人谈论哲学,尤其这个俄国人还拿着枪,不论怎样你都会输。所以王耀明智地选择了沉默。

白色的羊绒围巾盖在王耀脸上。布拉金斯基先生的声音隔着一层软和的羊绒传来:“来,这儿没有麻醉,咬着这个。”

伊万取弹片的动作干净利落,但缝合似乎不是他的强项。王耀眼睁睁看着镊子牵着缝合线在自己的血肉中进进出出,右手攀紧了床缘,心中默念教员同志的七律长征,这才没让自己再度晕过去。此时他无比感激嘴里那条羊绒围巾,若不是这玩意他现在已经咬破了自己的舌头。

“抱歉,我的缝合技术不太好。”伊万在剪断缝合线时,甚至露出了一些天真的羞涩。

忽然有人敲门。

敲门声极其强硬,王耀甚至以为外面是好几个拿着破门锤的特警,下一秒就要高喊FBI open the door。等等,在俄罗斯应该喊KGB还是FSB来着……

他发现伊万的神情也僵硬了一下。

还没等伊万发话,门就发出一声巨响。并没有什么特警,只有一名高个子斯拉夫少女走了进来。她戴着俄罗斯传统的毡帽,穿着毛领大衣和白色的皮靴,冰雪一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她先是恶狠狠地盯着被王耀咬在嘴里的围巾,又上下打量了王耀几眼,仿佛王耀是菜市场贱卖的不新鲜蔬菜。

伊万把还沾着口水的围巾拿回,讪笑着介绍:“这是我妹妹,娜塔莉亚·阿尔洛夫斯卡娅;这位是……”

娜塔莉亚打断了他,直截了当地对王耀说:“我认识你。中国人,和我走。”

王耀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,他问:“你们不准备让我离开?”

他透过敞开的门,还听见了外面还有冷枪的崩响,街区上的争夺仍未结果。他记得自己的小店还没关上门,经历了这样一场枪弹乱飞的械斗之后,不知道柜台还能剩下几块完好的玻璃。

“你可以离开,但不是现在。”伊万回答。

手无寸铁的王耀只能妥协:“你总得告诉我,现在要去哪里?”

“‘双头鹰’的总部,娜塔莉亚会送你过去。稍晚一点,我会和你碰面,回答你的一些疑问。”伊万带着一种模糊不清的暧昧语调。这让王耀错觉他们似乎是在调情,或者经营一些外交关系,这让王耀不大舒服。于是他从暂做手术床的台子上爬下来,借口穿外套,与这位布拉金斯基先生拉开了些距离。

娜塔莉亚却并不离开。她冷硬的眼神直直地瞪着伊万,直到伊万低声叫了声娜塔莎,她才冷冰冰地说:“跟我来。”

房间外是一条地道,没有任何一扇窗户,全靠昏黄的白炽灯泡照明。这些地道是苏联时期留下的遗产,为了防范美国可能的核打击,它们由坚实的钢筋混凝土浇筑,能够在最高规格的军事行动下保持安全。如今这些地道大多都被改造成地窖或者停车库,王耀从不知道叶卡捷琳堡还有这种地方。

头顶传来隐约的枪声,军事安全建筑的隔音很好,能听到枪声,说明头顶很近的地方正在械斗。王耀又想起自己可怜的小店,但面前这位女士明显不是好说话的类型,只能期待伊万能帮他照看一下敞着大门的店面了。

很快他就被这些昏暗的地道绕晕了,只能亦步亦趋跟着娜塔莉亚·阿尔洛夫斯卡娅。大约走了十分钟,穿过一道厚实狭窄的金属人防门,王耀看见了地面和水面。

谁也没想到地道的出口竟然在伊赛季河边,著名的叶卡捷琳堡奠基人纪念碑脚下。

出口处的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,车窗贴着防窥膜。王耀用完好的右手拉开车门。车门很重,应该加装了防弹材料。娜塔莉亚二话没说就坐上了副驾驶。副驾驶是视野盲区最大的位置,娜塔莉亚根本不担心王耀会跑,似乎也在对自己的领地宣示主权。王耀不明白她的敌意从何而来,也许是伊万的善意让她不快了——王耀很快就打住了八卦的念头,不论如何,猜想别人的家务事都是不太礼貌的,而且永远不可能猜得准。

车门刚关上,司机就启动了车。黑色的车带着红色尾灯,如同无声的游鱼滑入叶卡捷琳堡的夜色和灯火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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